“行动派”经济学家韦森：更要大力减税，延缓中国经济台阶式下行

韦森，“行动派”经济学家，复旦大学最受欢迎的经济学教授，复旦大学经济思想与经济史研究所所长。
他是吴晓波频道思想食堂最受欢迎的老师之一。企业家学员评价“深度、精确又风趣幽默”“格局大、逻辑强、讲真话”“直接、真实、全是干货”。充满一代学人的理想主义，为中国的未来深深忧虑的同时，又一再迸发书生报国的意气。
《南风窗》杂志评价他：不爱说经济学界的“流行话”，不爱说枉顾常识的“漂亮话”，而只说对改革真正要紧，却被很多人忽略的话。更重要的是，他还是个“行动派”。

他一直活跃于中国经济学的理论研究中，从制度经济学、经济思想史直到现实中国经济社会文化的转型研究，均有诸多成就。在中国很多经济现象都无法用西方自由市场经济理论无法解释的时候，最终都要回归到两种经济制度的基础原点上去思考。
韦森的研究有思想的高度，有温暖的深度。学术之外，韦森不忘知识分子的初心，积极为中国经济社会发展建言献策。

作为财经领域的专家，韦森经常与政府高层打交道，是政府减税的推动者之一。韦森经常利用写文章、开讲座的机会，不断地宣传国家预算制度和财税体制改革的重要性，与中国财税学界和法学界的专家一起，为《预算法》和《立法法》的修改，提出了许多建议，并最后融入到了新的《预算法》和《立法法》的条款之中，为建立“良序的市场经济社会”出谋划策，承担起了知识分子应有的担当。

韦森曾通过参加2015年在上海召开的25国央行行长会议和2016年在上海召开的G20财长央行行长会议，在会议上提出了自己对政府减税、货币政策和汇率政策的一些看法。
2017年，为了研究工业4.0、中国制造2025，韦森带了近20个企业家去德国，参观空客生产基地、西门子研究所、机器人学院、汉诺威工业展。韦森认为，中国和德国的制造水平至少还相差15～20年，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一、市场经济的倡导者

韦森与吴敬琏、许小年等著名经济学家一起，被网友和粉丝并称为“自由市场派经济学家七剑”，说他们七剑下天山，剑指不合理制度。
韦森常常回顾过去70年中国走过的经济道路，用以证明市场经济的巨大力量。
前30年中国实行计划经济，后40年是中国的改革开放。40年前的中国有9.6亿人，有7亿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当时全国GDP只有2678亿亿元人民币，只有现在上海浦东新区的GDP的三分之一差不多。

按照世行的统计，1952年中国4.6亿人，GDP仍然占全球的5.2%。但是到1978年，中国的GDP只占全球的2.3%。这说明了什么呢？28年的计划经济使我们失去了全世界发展的一个历史阶段。
1978年实行改革开放，到1994年邓小平南巡后，中国经济开始了真正的起飞。特别是加入世贸组织以后，中国经济有了20年的黄金增长时期。

韦森认为，这说明中央计划经济进行多年的实验，证明是不可行的。只有市场经济才是唯一能够带来人民社会福利增进和经济增长的资源配置方式。
所以坚持市场化改革，建立法治化的市场经济道路，是中国经济社会当走的道路。中国绝不能有丝毫的回头走中央计划经济的道路。

二、中国经济会L型走势的最早提出者

韦森在2012年的时候就提出中国经济增长会走L型。
2012年中国经济增长率破8之前，韦森就在FT上发表了文章，首次讲到未来中国经济增速会下行。

通过研究中国三次市场化改革和相应的三次经济增长，韦森教授认为中国经济潜在增长率已经开始下降，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韦森和林毅夫教授常有争论的，因为林毅夫教授相信到2028年中国经济的潜在增长率还有8%，而韦森认为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为什么韦森提出中国经济在下行？一个很重要的标准就是，就是看企业的边际资本投资回报率、收益率以及企业利润率。按照凯恩斯的一个判断，如果一个国家的大部分企业都不赚钱了，这个国家的的经济高速增长时期也就基本上就结束了。

韦森表示，城镇化是工业化的结果，而不是相反。随着中国的工业化进程到了这一轮科技革命发展阶段上的中后期，城镇化只会减速而不会加速。所以不要指望靠大规模的城镇化来推动中国经济高增长了。
企业的利息负担很重。2012年之后，中国GDP增量只有银行利息的三分之一，14亿人生产的GDP增量就还不了银行利息。
这两年，整体民营企业的利润急剧下降，下降了25%以上，大规模的民营企业开始经营困难。

韦森的基本判断是，中国经济已经到了这一轮科技革命发展阶段上工业化的中后期，未来中国的城镇化只会减速。
完成工业化后，经济曲线一般经历台阶式下行。台湾三个台阶，韩国两个台阶，香港两个台阶。新加坡、德国都不例外。一旦完成工业化之后，整个经济靠服务业来推动增长时，就没有一个国家是高速增长的。

日本在1951年到1973年的增长速度是9.29，完成工业化过程后降到了3.7，1990年又降到0.89。
2011年之后，中国的制造业快速兴起，成为世界第一的制造业大国，200多种产品已经是世界第一了。中国的汽车产能已经超过3000万辆，一年的汽车销售量比美国、德国和日本三国的总和还多差不多300万辆，据估计，目前中国的汽车产业至少有700万辆的产能过剩。
中国经济现在人均GDP已经超过了9400多美元，所有国家到了这个水平，经济都会进入一个中速增长时期。这是改变不了的一个大趋势。

2012年之后，中国的PPI持续地下行54个月。2016年第三季度开始转正，但目前几乎降低到0，乃至负数。PPI是观察中国经济表现的一个重要指标。这个指标比失业率、GDP，更能表示中国经济的现状。如果它为负，是指中国大部分企业生产的的东西卖不出去，说明产业不景气。
2017年之后，宏观指标普遍在下降，固定资产投资、消费、对外出口订单、六大集团的发电量，都在持续下降。特别是工业总产值、企业利润在下降。

制造业的投资在下降，表明中国最有效的民间投资在下降。商品房的销售还是在负增长。
从消费方面来看，汽车销售出现十几年来第一次负增长。其原因在于中国老百姓的可支配收入在下降。

关于中美贸易战的前因后果，发生中美贸易战，并不是经济原因。中美谈判即使达成协议，也不会减关税了，而是不增3000亿的10%~20%，这对未来中国经济还是会产生巨大影响。打贸易战，中国是最大的受害者。目前中国的国际贸易环境非常恶劣。
韦森对世界经济环境也比较担心。美国许多研究机构包括美联储的经济学家自己也认为美国经济会下降2%甚至更低的水平。目前美国企业的杠杆负债率已经超过了2008年的水平。从意大利、德国，再到法国，GDP、PMI都在下降，英国正在的脱欧可能又给英国经济带来一定的不确定性。从各种迹象看，世界经济可能又要出现一波衰退。
尽管中国出口经济依存度已经很小了，但是仍然高于大多数发达国家，中国的外贸出口的下滑，也就会导致中国未来的经济增长进一步下滑。

所以中国经济的下行可能不是一个L型，未来还有几个台阶要继续下。过几年GDP增速可能会下降到5%～6%，再过几年，可能会进一步下降到3%～4%。

三、政府减税的倡导者

韦森经常在经济学会议、政府调研会和部分官员的小范围会议上，呼吁政府减税。
韦森认为，减税可能是唯一有效的宏观政策。
外需疲软、内需乏力、企业经营成本不断上涨，减税几乎成为所有经济学者的共识，但是多年呼吁和政府持续实施结构性减税政策之后，减税的呼声依然高涨，企业仍感觉税负过重。
韦森明确几年前就表示“现在唯一有效的宏观政策是财政政策，而有效的财政政策不是政府花钱，而是减税，不是结构性减税，而应当考虑总量减税。”

他指出“中国各级政府有4万多亿元的政府财政存款，28万多亿的机关单位的库底资金，加起来超过33万亿元的政府和各种机关单位的财政存款，这些数字本身就说明，与其他国家相比，我们的政府还最不缺钱，最有钱。这些数字本身说明我们有很大的减税空间。”

四、对中国的宏观经济政策的建议

宏观政策方面，韦森有以下几点建议。
第一，货币政策方面，要防风险，但防风险要通过宽货币才能平稳地去杠杆
2016年11月11日，为了为当年的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建议，韦森当时参加国务院参事室组织的一个会议时就指出，应该放弃高GDP增长目标，把防金融风险放在首位。
但是，韦森认为，防风险千万不能紧货币，宽货币才能平衡地去杠杆。
同时，不能再靠大规模的基建投资来推动经济增长了。那只会加杠杆、加负债，导致中国经济长期问题更大。所以政府的房地产政策方面处于两难状况。

第二，给企业减税
中国的宏观税赋高于发达国家平均数，也高于全世界平均水平，尤其是中国的企业税负，差不多是世界上最高的，这非常不利于中国经济的发展。2018年，韦森发表一篇文章“如何把减税落到实处”，在国内影响很大。今年政府真减税了，增值税从16减到13，房地产行业和交通运输业的增值税则从10%下降了一个百分点的。制造业的增值税减了3个点，超过预期。今年减税规模是2万亿，希望真正能落到实处。

第三，发展民营企业
民营企业已经是中国经济的主力军。2013年之后，中国的工业总产值76%来自于民营企业，外贸出口超过80%来自于民营企业，民营企业的固定资产投资占总体也超过了的60%。目前民营部门贡献了税收50%多，60%以上的GDP, 技术创新占比70%，城镇就业占比80%，新增就业民营企业的贡献率超过了90%。

总结

韦森总结中国改革开放四十年，就一条经验最重要：坚持市场化道路，没有市场化就没有今天。要坚持法治道路，要保护和培养中国企业和中国企业家。中国人既不缺少经商精神，也不缺少工匠精神，我们目前生产的产品，已经不比德国和日本差。只有创造一个好的市场环境，中国的崛起才是必然的结果。
韦森这些年的最新观点：
1、改革开放40年来，中国经济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复杂多变，走向未明。
2、2019国际经济环境在恶化，中国经济增速还会继续下行。
3、中国企业面临四大挑战：劳动成本上升、政府税收提高、企业贷款利率和融资成本提高及人民币实际不断贬值。
4、城镇化是工业化的结果，而不是相反。没有工业化就没有城镇化，中国已经到了工业化的中后期，城镇化也将逐步放缓。
5、判断一个国家经济是否高速增长，看统计局的数字吗？要看企业平均利润率、投资回报率，这对判断一个国家的经济增长高低比什么都准。
6、如果多数企业都在赚钱，那经济就在高速增长；如果多数企业都不赚钱了，那么经济高速增长就结束了。

1、《中美贸易战与经济走向》
2、《复旦教授韦森：大转型中的中国经济》 来源：华夏基石
3、《韦森：恢复民企信心，政府还有哪些办法可以用？| 思想食堂》
4、《韦森：中国经济会好吗？》
5、《韦森：民企强则中国经济强，方法就是减税！减税！减税！》撰稿人 流岩
6、《韦森：减税才是最好的宏观刺激政策》  来源：凤凰财经